王一博到多景台的时候，秦天扬他们都到了，三个人正蹲在地上，用马克笔在孔明灯上写愿望。

  秦天扬蹲的位置正对着他，一抬头看见他来了，招招手让他快来:“耶啵来写这一面，只剩你没写了。”

  程昭昭已经写完了，把手里的马克笔递给王一博，他走过去看了看，三个人写的都是高考顺利，可是他又不用高考。少年接过笔，写下了“平安喜乐”四个字，无论是此刻身边的好友，还是肖战褚卫小叔叔，他只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平安喜乐地过好这一生。

  四个人各一面，一起放手，孔明灯摇摇晃晃越飞越高，带着他们的愿望在黑夜里点燃了一束荧火。

  桥边的灯光照亮了桥上的石板路，少年倚在桥头，清清糯糯的声音响起:“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，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  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，话音刚落两人惊讶地对视:“谁说他喜欢我了？”“什么手机里的网友？”

  李怀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:“耶啵还没说，你们两已经给人脑补了几个对象，真是天生一对。”

  “天生一对”四个字成功让秦天扬脸红了，内心又有点小小的窃喜。没理会这两个傻子的插曲，少年摇头道:“都不是，他是这样一个世界上最喜欢我的人，可是我现在必须要离开他了。我不知道未来会有咋样的结果，但我一定会记着他，一辈子都记着他。你们也帮我记着他吧，万一哪天像电视剧里一样我突然失忆了，你们千万千万要提醒我，我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，他的名字叫肖战。”

  在我出国的前一天，把对你的爱宣之于口，告诉我最好的朋友，此后无论发生啥，我都绝不可能忘记你。

  王一博走的那天，肖战正在和族里的长辈进行首次谈判，两人默契地没有话别，就此在各自的路上踽踽独行。

  程家顺已无耐心再继续跟肖战周旋了，他想把自己完全划分到肖战的阵营，但又想寻求利益最大化。虽然他十分看好这个青年，相信能跟着他化险为夷，但到底冒了大险搭上了程家一半的身家，没有一些婚姻契约捆绑到底，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荣辱与共。

  想着女人间好说话，程家顺把这件事交代给了自己的夫人，程夫人这个贤内助一向做得不错，很快就约到了陶知夏来家里。

  自从把王一博送走以后，肖战对陶知夏更冷漠了，性子也发生了变化，以前对人虽然疏离但话语间总带着礼貌的笑意，现在想在他脸上找出一个笑容，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。

  所以陶知夏已经不太敢管他的事，要不是程家逼得紧，她也不会走这一趟。程家客厅里，两位夫人面上都带着笑意，但对于对方的提议或拖延政策，两人都不着痕迹地拒了回去，一来二回，程夫人有些撑不住，让步道:“那就先订婚，苡笙已经不小了，城北各家都当她是你家的儿媳妇，拖到现在有点说不过去吧？”

  陶知夏温温柔柔地反击:“最开始要拖着的并不是我，而是你们觉得际洲不重视阿战，他又早早脱离肖氏，害怕押错宝一直吊着这婚事。”

  “是，这事起先是我们不对，但是阿战回国之后我们对他如何，有眼睛的都看得见。退一万步说，苡笙不欠阿战任何吧？这几年但凡重要宴会都是作为阿战的女伴一起，既然你不同意立马结婚，那今年就先定下来，大家有什么筹码，也好都拿出来。”

  事情到这一步，陶知夏也不能再说什么反驳的话了，况且苡笙一直是C市名门最想娶回家做儿媳妇的人选，如果她嫁给阿战，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。

  她叹了口气，妥协道:“我回家跟阿战商量一个具体时间给你们，年底之前吧，先让他们订婚。”

  “我不同意。”温婉柔和的女声响起，程苡笙从楼梯上走下来，她的眉目像是用水墨描过一样，浅淡柔美，“我能嫁给C市任何一个人，阿战不行，我只当他是弟弟。”

  女孩子被无比细致地教养长大，在C市一向是作为大家闺秀的楷模出现，有时候也会被别人在背后说是听话的木偶娃娃，因为她从来不会对父母说一个“不”字。这是第一次，她说“我不同意”，她反对这门亲事，她不愿意嫁给阿衡的弟弟，也不愿意让阿战再为这门亲事为难。

  程苡笙挣脱了母亲的手，走到陶知夏面前，自从肖衡死了以后她就一直断断续续生着病，此刻站在这里面色还有些苍白:“阿姨，您不是很疼阿衡吗？他尸骨才凉了多久，你们家就要办喜事吗？”

  苡笙充耳不闻，继续道:“其实您不知道，越是听话的女孩儿越是叛逆，前年城南陆家娶的周家的女儿，也是C市名门交口称赞的名媛淑女，结果呢，今年年初跟人私奔了。您让阿战娶了我，我也不能够确保自己能一辈子这么听话，也许有一天我耐不住寂寞，也会给他戴绿帽子……”

  “啪！”她的话还没有说完，程夫人就已经忍无可忍，给了她一巴掌，程家费尽心思教养出来的女儿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存在，现在竟然在一个外人面前说自己以后可能会出轨！

  陶知夏扶住几欲站不住的程夫人:“你们家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，苡笙这么不愿意，强求也没意思，这婚事以后不必再提了。眼下合作肖氏依旧可以让利，只要你们家全力支持阿战，这次总归是怪不到我们头上了。”她一番连消带打，大气地做出了表示，用糖裹着巴掌轻飘飘打在了人家脸上，程夫人只能勉强笑着同意了。

  送走陶知夏，程夫人坐在沙发上平息着胸腔的怒意，完全想不通女儿这样做的原因，她气得手都在发抖:“你是发癔症了吗程苡笙！给人家递这样的把柄，你在C市的名声还要不要了？！”

  连着病了几日的女孩儿面容比之前更加消瘦，她第一次说这么叛逆的话，心里竟有一丝奇异的报复的快感。用这种方式毁掉两家婚约当然是下下策，但胜在能直接粗暴地解决，比起一味的拖延，更加没有后顾之忧。

  最重要的是，她现在已无心情再去想更好的办法了，阿衡其实一直很钟爱这一个弟弟，虽然他嘴上不说，但是苡笙都明白，那人在天之灵，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帮他弟弟一把的。

  程家书房里，水晶灯将房间拢上了暖黄的外衣，程夫人把下午的事跟程家顺说了一遍，程家顺虽然生气但也毫无办法了:“这门婚事是彻底黄了，你重新帮苡笙物色吧，她也老大不小了，阿战那小子明显也不想娶。作罢就作罢，我这边还得继续跟阿战合作，苡笙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。”

  “还能怎么物色？城北实力能跟我们家匹配本来就没有几家，现在也就褚卫那孩子还没有成家，他跟阿战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没法开口。苡笙不可能下嫁，我不会再管对方相貌品性，只要家世匹配就行，这是她自找的，放着好好的姻缘不要。”程夫人说着说着又跟丈夫生起气来:“都是你惯的，要不是当初你纵着苡笙护着昭昭，说什么有一个女儿出色就行了，让昭昭自由地长大，现在呢？我现在是一个女儿都拿不出手了，下半年几场名流宴会，你就等着输给那几门旁支，让别人家的女儿踩在头上好了……”

  “叩叩叩”，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，推门进来的是程昭昭，她艰难地关上门，向来鲜活的脸突然变得沉静:“你们刚刚说的，我都听到了，下午姐姐拒婚的事我也知道了，妈妈，姐姐近来情绪一直都不好，真的不适合再出席任何活动了，您别逼她了，行吗？”

  “我逼她？到底是我逼她还是她逼我？你们已拥有了外人羡慕不来的光鲜亮丽，这些是程家给你们的，有舍就要有得，你早就该懂这一个道理。”程夫人冷声问小女儿:“她不出席难道你去吗？她十七岁就能一个人负责一整场晚宴，才得了‘第一名媛’的称号，你能做到吗？”

  “我可以学，我现在愿意学了。”程昭昭搅着手指头，语调艰涩:“只要您别逼姐姐，之后所有的需要程家女儿出席的活动，我都会替她去，我保证不会输给任何人，保证让程家依旧风风光光的。”

  程小姑娘从小活在姐姐的羽翼之下，被保护着长大，从来不必做任何自己不喜欢做的事，因为这些事都有人替她做了。

  一直以来，程昭昭活得有多轻松，程苡笙活得就有多艰难。若不是因为肖衡死了，这个女孩子大概还会背着身上的期望走很久很久……小姑娘心疼地抱住身边的姐姐，想着刚刚在书房里跟父母达成的共识，终于她长大了，也可保护姐姐了，虽然她再也不能作为那个明媚张扬的程昭昭而活。

  苡笙摸着妹妹的头发，温柔地同她说话:“你都长这么大了，还跟姐姐撒娇，羞不羞？”

  有一部分吧，昭昭想起高考前放孔明灯的那个夜晚，还有少年说的话，她抬起头问道:“姐姐，你早就知道了对吗？你知道一博喜欢的人是谁，我一直以为是秦天扬，但是并不是。”

  “是，我早就知道了。”苡笙摸摸妹妹的脸，安慰道:“别难过，我们家小公主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。”

  小姑娘眸子暗了一瞬，复又摇头:“我已经不难过了，我喜欢他，但是并不是非要拥有他不可，我更希望他能幸福，如果是阿战哥哥的话，确实比秦天扬容易接受多了。只是……姐姐，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分开，我从来没见过一博那个样子。那天在多景台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，整个人都像丢了魂魄一样，你说他们会永远分开吗？”

  “那就好……”小姑娘对姐姐的话从来深信不疑，她趴在阳台栏杆上，托腮等着今晚的流星雨，快12点了，气象台说今天会有流星雨的。